发展月捐吧,在艰难十年的开端
毫无疑问这正是艰难时势,但也许“月捐”能指引公益组织找到一条新路。
根据《公益行业灵析月捐发展报告2021》(以下简称《灵析月捐2021》),使用灵析管理月捐的机构总数已达到258家,较上一年增长49.13%,2021年度新增筹款额9680万元,较上一年增长128.9%,占历年筹款总和的55.83%。
值得注意的是,灵析上的公益机构的月捐筹款总额,连续两年出现了翻倍增长,而且2021年的增长幅度在2020年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大。
图片来源:《公益行业灵析月捐发展报告2021》
形势大好?
那是不可能的。
这是公益组织在危机里迸发出旺盛的求生欲,加紧抓住了在艰难时势下依然愿意支持自己的核心人群。
月捐,顾名思义就是有一群捐赠人每月定期为某一公益项目持续进行捐赠,有别于此前业界流行的“次捐”,“冲动型捐赠”,每一笔捐赠数额不大(多在50元左右),但这样的捐赠细水长流,往往是捐赠人对一家公益机构有着高度的价值认可,并愿意长期支持的情况下采用。
《灵析月捐2021》直截了当地指出:“月捐的本质是做社群运营。”
据我了解,比之大额传统筹款,发展月捐可能需要公益组织投入更多的人力,筹款性价比也相对较低,至少在短期来说是这样的。时下,大量公益组织不约而同发展月捐,一是因为大环境确实差;二是因为月捐是难但正确的事情。
一、大环境确实差
2018年末,美团的王兴转发了一个著名的预言:2019年是过去10年里最差的一年,却可能是未来10年里最好的一年。
这句话,当时人们是当段子看的,2019年一切看上去都蒸蒸日上,有谁相信持续了那么多年的好日子会戛然而止呢?但在疫情爆发后,大家才发现这真是个神预言。
疫情、战争、国际形势恶化、企业大幅裁员、社会空间被压缩……多重利空的叠加有可能会成为未来几年的常态。
凛冬已至。
经济、社会预期每况愈下,依赖社会捐赠的公益慈善行业自然不能幸免。或许财务压力的传导有一个过程,但非营利组织的困境不会迟到。在一个市场经济仍在完善中的国家,商业、公益其实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当企业无以为继,破产裁员,公益组织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许多早已敲定的大额捐赠意向,往往在一两个装作轻描淡写的电话中就告灰飞烟灭。
2021年4月,中国发展简报发布《疫情下公益组织的挑战与需求调查报告》。这份《报告》对来自全国范围内399份有效问卷进行分析,重在调查一线“执行型公益机构”在疫情下的最新困境与诉求。
《报告》指出,与2020年同期相比,28.8%的一线公益机构的实际资金收入减少了50%以上,其中有11.3%的公益组织甚至减少了70%或更多。近50%的受访机构对今年的前景表示悲观,他们预期未来机构收入仍将进一步减少。
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2021年大多数公益机构的收入在走下坡路,准确来说,是来自企业的大额捐赠出现了大幅下滑。
在一派萧条的大环境下,中小型公益机构纷纷披上了“月捐”的冬衣。
但不得不说,仅就财务角度而言,月捐那点筹资额远水救不了近火。
图片来源:《公益行业灵析月捐发展报告2021》
《灵析月捐2021》显示,大部分公益组织在灵析的月捐筹款量不足机构总收入的5%,超过30%的机构占比仅为4%,要是等这点钱来救命,可谓杯水车薪。
诚然,月捐不是公益组织的救命稻草,却是一笔稳定且不可替代的资金,这对有志于独立发展公益组织而言非常重要。《灵析月捐2021》指出:
“有的组织可能(通过月捐获得的)资金比例并不高,但却能在每个月获得一笔非定向资金(机构可自由支配资金),这笔资金成为机构稳定且不可替代的资源,花在机构发展的刀刃上;有的组织即使比例和金额都不高,但却因为有着月捐人的坚实后盾,有了发展的底气和度过机构生存困境的力量……”
二、难但正确的事情
月捐不仅为缺资源的公益组织提供了解决方案,同时也为当前深陷困境公益慈善行业提供了一个新的方向,一个独立、稳定、可持续方向。
目前,随着近年互联网资本规模介入公益慈善领域,在为行业带来巨大发展动能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的问题,问题之一,就是改变了公益行业的既有的生存逻辑,并让公益组织对平台的资源产生了深度的依赖。
公益组织与捐赠人之间的灵魂联系也被打断了,取而代之的是“网友-平台-公益组织”的单向度联系,公益组织难以通过平台触达到真实意义上的捐赠人。互联网平台固然起到了为公益组织引流的作用,但公益组织难以将这些流量固化到自身的捐赠体系中,这反过来又进一步加深了公益组织对互联网平台的依赖。
《灵析月捐2021》指出,“月捐可以说是其中特立独行的一股力量。月捐也是借助互联网和便捷的移动支付发展起来的,但月捐人的卷入则是公益组织自己开荒拓土的成果,但月捐代表的是独立、稳定、持续的支持。月捐不仅仅是真正意义上的公众捐赠,让公益组织真实落地到公众层面,还能帮助我们在资源依赖陷阱中尽量跳脱出来。”
目前,部分公募基金会已经看到了月捐的潜力,并在过去几年间投入资源营造出了自己的月捐人社群。我们可以在《灵析月捐2021》中看到,不足16%的公募基金会筹集的资金占到总额53.95%,由此可见,但如其他筹款领域一样,公募机构已然先行一步,并在月捐这条新赛道里有所斩获。
图片来源:《公益行业灵析月捐发展报告2021》
《灵析月捐2021》特别指出,公募基金会筹资占比之所以远高于其他类型的机构,主要原因在于“少数公募基金会的表现较为突出”,这意味着在公募基金会内部,也存在着显著的分化现象,少数头部机构加速突围,而更多的机构暂时没有找到太好的办法。
但月捐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即便没能带来太多资金,也能为一家公益组织持续地创造正向价值。前面说过,月捐的本质是社群运营,要把月捐社群凝聚起来,就得向捐赠人,或潜在的捐赠人反复地宣讲机构的使命、愿景、价值观,并接受捐赠人对机构项目的检验,这倒逼机构按照捐赠人意愿不断地打磨项目,并持续微调机构的战略方向——这一切不会马上让机构筹集到大笔资源,却像一个忠实的指南针,在乱局中始终指向对的方向。
猫盟是一家以保护猫科动物为目的环保公益组织,他们在2020年5月开始发展自己的月捐社群,目前已有4000余人规模,月捐收入占机构全年50%以上,可谓转型得比较成功。
猫盟在构建月捐社群时有两条很有意思的原则:
1、提供一个有安全感和有共鸣的环境
2、搭建一个舞台,却把舞台的中心让出来
据猫盟方面的介绍,很多社群活动并不完全由猫盟主办,而是“由月捐人来更多参与、负责活动策划、内容主题选取、设计活动周边等工作。”同时,猫盟向各个城市的核心志愿者与月捐人授权,鼓励大家找到自己乐意发挥价值的部分,有人就在豆瓣上发起了“云吸猫豆瓣小组”。
这是典型的“去中心化”社群的构建思路,主事者不需作太多故作聪明的引导,公益机构的领导力通过服务社群的方式来体现,即所谓的“lead by service”。
迅速在月捐的新赛道上找到感觉的不只是猫盟,《灵析月捐2021》还提供了包括它基金、合木公益、蓝信封、担当者行动在内的数家民间公益组织的月捐案例。他们业务各异,月捐发展程度不一,但在推进月捐的过程中,都卷入了更多的积极公民,并进一步凝聚了自己的社群,这些“死忠粉”是一家公益组织真正的基本盘。
也正如《灵析月捐2021》所指出:“公益组织的价值使命的实现并不仅仅在于自身筹集到多少资金投入到公益项目,另一方面是其带入和卷入怎样的社会参与,带来社会中包括政策、社会观念与认知、行业行动等等的改变,这些都不是通过简单的资金规模化可以实现的。”
三、超越传统的威权社会
我关心月捐的发展,不仅因为这是一个新型的筹款工具,更在于月捐能引导公益结构更多地介入社会改良运动,而不仅仅关照资方的需求。
近年“公益市场化”思潮的一个不好的结果,就是把商业领域里“甲方乙方”的思路带入了公益慈善领域——尽管这确实提高了项目运作的效率——但这让很多公益机构变成了给人打工的“伙计”,而非一同解决社会问题的“伙伴”,或者名义上是伙伴,在实际操作中沦为伙计。
月捐有可能改变这样的权力关系。
众所周知,我们的社会是以权力为基础自上而下构建的,人们缺少横向发展社会关系的机会与平台。月捐通过小额捐赠的形式,让更多的人在共同追求中建立横向纽带,形成一个有着相似价值观的月捐社群,这样的社群,存在的本身就创造了很多新的可能。它让人们有机会超越传统的威权社会,摆脱传统的血缘、地缘、业缘关系,自由根据自己的价值观构建个人的社会关系。
有人说,公益组织本身不就达到了这种效果?
不一定。
人类学家项飙就指出,在远离权力的地方建立起来的公益界,其实也不是平等的:
“有人认为寻租只是一个行政问题,市场就可以解决,其实不是这样的,市场里面也是人,人有一定资源以后,他就想办法怎么样把自己拿到的资源稳固化,要画圈,说你是在我之下,你没有跟我平等交易的权利,他会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这种等级化、行政化的欲望是一样强的,不管是私人的还是政府的。”
公益组织发展月捐社群,某种程度上就如项飙所说,“回到‘附近’,重新构造身边小的意义世界”。
月捐人的角色接近于公司的股东,固然有定期捐赠的义务,也有属于捐赠人的“权益”,就像一家公司不能无视股东的意见,一家公益组织也不能无视月捐人的偏好和要求,月捐社群是一个彼此成就的、“共益”的社群。
当然,要构建这样的社群是不容易的,月捐人的意见不总是一致,社群里也许会出现很嘈杂的声音,很多人进进出出,公益组织必须维持秩序,制定规则,而在规则制定出来后,即便是制定规则的人,也得遵守规则。否则,月捐人大可用脚投票,不得人心的月捐社群就会消亡。在这过程中,月捐社群会逐渐形成契约意识、规则意识——从公民教育的角度看,月捐本身就创造着社会价值。
月捐不是灵丹妙药,但我期待它发挥指南针的作用,引领公益组织找回初心,找准方向,有尊严地度过艰难时期。
想要了解灵析月捐更多情况,可点击“阅读原文”,下载《公益行业灵析月捐发展报告2021》报告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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